莫札特自幼年起就是一名鋼琴手，雖然當時的鋼琴仍處於古鋼琴的階段，但是有強弱音之分這種樂器，大大促進了鍵盤音樂創作的沿革，而莫札特本人更是鍵盤音樂作曲家中永恆的佼佼者。莫札特一生中共創作了十七首鋼琴奏鳴曲和二十七首鋼琴協奏曲：追隨著海頓所確立的奏鳴曲形式，莫札特將他獨特的光輝特質清晰的織入他所創作的鋼琴奏鳴曲中；而在鋼琴協奏曲中，逐漸對各種樂器的技巧和特質掌握明確的他，更是盡情的大筆揮灑豐富的色彩，著迷著安排鋼琴與樂團、樂團與自己的對話。他的鍵盤作品遠不似後來浪漫時期的鍵盤作品那般急於令聽眾留下印象，它們永遠都維持著清亮、平衡、幽默的迷人特質。專家們說演奏莫札特的鋼琴協奏曲要比演奏蕭邦、柴可夫斯基等人的鋼琴協奏曲來得不容易，因為那不是技巧上的競逐或感官上的渲染就可以魚目混珠的（雖然後兩者的協奏曲自然有深刻的內涵存在）；專家們還說演奏莫札特的鋼琴奏鳴曲更需要相當的歷練和高度的技巧，因為它們不是以八度音或超越人耳愉悅聆聽的極限的強奏來震懾聽眾。
這次要一併介紹的是由Harmonia Mundi所出版的兩張莫札特鋼琴作品：陳萬榮演奏的莫札特第十八號、第十九號鋼琴協奏曲、喬治．普德馬謝所演奏的第十號、第十一號和第十三號鋼琴奏鳴曲。事實上這兩張唱片除了出品公司一樣、都是莫札特的鋼琴作品外，基本上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份企劃。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幾闕作品創作和發表的時間相去並不算太遠（然而由於莫札特的高創作效率，作品編號可有一段差距），甚至編號K330的第十號奏鳴曲和編號K331的第十一號奏鳴曲雖然創作於1778年莫札特訪問巴黎的期間，但卻遲至1784年才發表，而這一個重要的年份，也是莫札特成果相當豐碩的一年，特別地包括了第十四號到第十九號等六首鋼琴協奏曲。
來自新加坡的古鋼琴名家陳萬榮自然已是不能用哥倫布發現心大陸的眼光來看待，但是必須避免的是陷入古樂復興的爭執中，而客觀審慎的來欣賞他的這份錄音。F大調第十九號鋼琴協奏曲K459一向被視為莫札特鋼琴協奏曲的第一闕成熟作品，但是在我個人的看法中，這樣的認定誠然明顯的可由相對地大量的錄音和較為豐富多層次的樂團色彩來確認，但是降B大調第十八號鋼琴協奏曲K456在某些部分卻與第十九號分享著相似性。對於習慣於現代樂器演奏古典協奏曲的筆者來說，第十九號的演出破題就是一個鮮明的印象，明顯單薄而格外清晰的樂團音色，有著和以古樂器演奏巴洛克音樂完全不同的效果。陳萬榮的主奏樂器登場的也是如此的悄然，幾乎完全不強調自己主奏樂器的地位地演奏著同樣的主題出現。雖然筆者實在聽不出演奏古鋼琴的技巧和演奏現代鋼琴的技巧究竟有什麼特別地差異，但是古鋼琴那接近於大鍵琴的音色，基本上是令筆者難以忘懷的。而華采段的部分，陳萬榮的演奏特別是去除了炫耀的本質，在沒有音色突出的樂團伴奏的情況下，鋼琴的影像才清晰起來（說老實話，我一直想起史努比裡的那位小鋼琴家）。第三樂章幾乎是筆者對於莫札特的鋼琴協奏曲的最愛，但是緊接在開場對話後頭的賦格卻是令人意外的失望，明顯的是由於低音樂器的過分乾澀，而這也引起一個想法，如果說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應該是超越當時樂團能力的未來的音樂，那麼第十九號鋼琴協奏曲終樂章那豐厚多彩的層次，應該也是緊逼著樂器做改革的動力之一吧！
相較於陳萬榮坦白的以古鋼琴作為凸顯個人特色的情形，法國鋼琴家普德馬謝的這張奏鳴曲集，可有點不公平的得面對大量的現存錄音和淪為鋼琴教學基本曲目的挑戰。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K331以帶有土耳其風的第三樂章而聞名——事實上連小泉今日子都在冗長的勵志連續劇中不斷演奏此一樂章，僅用聞名來描述確是過於冷血，不過經驗告訴我們，被有名樂章遮蓋的其他樂章，往往有著同樣偉大的特質。在由六段變奏組成的第一樂章中，普德馬謝可沒吝惜他的踏辦，特別是在回到主題的最後樂段，其錚錚的敲擊聲，讓人懷疑的再三檢視「優雅的行板」的速度標記。第三樂章「土耳其風：小快板」自然是眾所矚目的重點樂章，可惜筆者向來不喜歡在莫札特的音樂中強調動態，特別是在這樣著名的樂章，強調動態幾乎是街頭巷尾都可以聽得到的演奏，普德馬謝對於非科班的筆者而言，並沒有帶來任何令人眼睛一亮的獨特風格。如果說第十一號鋼琴奏鳴曲在大家耳中必須面對從音樂班到大師的演奏的對比，那麼第十號在筆者耳中，很幸運但又遺憾的只有一個對手要面對。老實說老大師的演奏實在已經深深鐫刻在筆者的聽覺細胞上，再怎麼試圖獨立的檢視普德馬謝的演奏都是枉然，不過努力觀察還是會有一點認識，演奏者對於樂曲的行進實在有一份天性上的恣意，雖不至於到彈性速度的程度，但其流動過程和戲劇張力間的關係，確是不難發現的。小快板的終樂章倒是沒犯了腦衝血的毛病，適度的開場速度頗有說服力，但要筆者在仍然不習慣的強音中描繪莫札特的光芒，卻又維持一定的困難。
正如同我一開始說的，這兩張唱片並無太多相關處，而莫札特鮮明的性格也不是這兩張唱片裡才值得討論，筆者也不打算硬把他們扯上關係。不過秉持著「不炒蛋又不吃蛋」的厚臉皮個性，筆者仍然稍微的將莫札特和鍵盤和他們兩位演奏者的關係做了一些牽連，而用另一種鍵盤寫作的筆者，雖然不能以演奏者過來人的身分義正嚴辭的指陳演奏中的點點滴滴，但是背後倚著大量的既存錄音做靠山，希望能把自己感受到的訊息傳達給大多與筆者同樣筆禿的愛樂者參考。
great arti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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