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要先跟你聲明,在我高潮之後所有的柔情都會是假的,都是出於禮貌和體貼而裝出來的。」
我停下手邊進行到一半的愛撫動作,像是做出全壘打預告一樣似的說出這段話。像是從慵懶的午覺中被不速之客吵醒似的,她掙扎著睜開迷濛的雙眼,盡力看著我,眼神中透露著疑問夾雜著些許錯愕。現下的她似乎並沒辦法立刻從過去與其他男人的經驗中,找尋出與可以與我這段唐突的話相對照參考者。於是她有點慌了手腳,就像滿心以為即將與愛著自己的老富翁共結連理時,突然接到對方律師送來給自己過目的婚前協議書。
「很抱歉這麼說,但我不希望讓你有錯誤的印象,認為男人對於後戲會有任何自發性的在乎。就像我以前跟妳說過的,若說我的生活中有任何『絕.對.清.醒』的時刻是我能清楚標示出來的,那麼肯定是高潮後的那個片刻。在那段時間中,平日困著我的所有本能慾望都消失無蹤,那是一種頓悟,一種昇華,如果讓我在那段時間進行創作,肯定能寫出最澄明而犀利的作品來。」這下子她完全清醒了,雖然雙腿仍維持著交纏在對方腰際的姿態,但應該是被動地,而非自願地如此維持著。
「也就是說,雖然聽起來不太好聽,妳也許想罵我沙豬,但是對我來說客觀的現實就是:為了後戲我犧牲了難得的頭腦清明時刻,好讓賦予我這個時刻的妳(或任何女人)不至於面臨被利用後一腳踹開的痛苦情緒。這並不是我的義務,但是我選擇日復一日的堅持這樣的工夫。」我看得出她的眼神已經從迷濛轉化為清澈,然後開始燃燒,似乎正在搜尋著反駁(辱罵)我的字眼,但卻又隱隱不知從何著力。
「話說回來,我們口口聲聲說理智和清醒是值得尊崇的美德,但對於高潮後急忙穿上衣服找藉口離開的男人,我們卻一致地口誅筆伐。在我看來這是相當偽善的,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男人才是真正清醒,才有最難以動搖的理智。正因為他清醒,所以他被迫面對自己幾秒前那種迫切的醜陋嘴臉,其實是出於這種不堪,才會讓他急著離開這個難堪的情境,絕對不是因為任何被禮教所鄙視的劣根性或沙文傾向。」她已經很明顯的發怒了,用力將我推開後,收回她原本交纏著的修長雙腿,起身靠在床頭,原本環繞在我頸間的纖細雙臂,現在以防衛的姿勢緊緊扣住收攏在胸前的雙腿,整個人呈現一種最高境界的防禦姿態,靜靜地盯著我。
「我們男人啊,在生活中其他的任何時刻總是被無時不刻冒出來的慾望所干擾著。即使在最肅穆緊繃的公司營運會議中,當助理小姐左手撐著茶盤,沿著會議桌依次俯身放下裝著即溶咖啡的紙杯時,那從頸線沿著背脊延伸到臀部,然後急轉沿著半長窄裙下的雙腿向下的曲線,也會讓本來困在難看的財報數據中傷透腦筋的男人,突然間被性慾襲擊。跟這個比起來,高潮後的清醒是何其珍貴啊!搞不好世界上的某些角落,就有男人是為了這一瞬間而做愛也說不定呢!」我在她旁邊側身躺下,右手撐著臉,以可以看得到她表情的狀態繼續進行著我的分析。她的嘴角揚起數度,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的心怦然不已。
「我很想知道,如果已經知道男人後戲的動機是與性慾無關的,是非出於本性的進行的,那麼這樣的後戲對女性來說,算不算是一種交易啊?就好比女性犧牲了她原本想要的溫馨的言語溝通時刻,容許性慾高漲的男人將她撲倒在床上,然後最後再接受自己明知對方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愛撫作為交換,心裡想著這是自己應得的。即使很不願意承認,但不管兩人是否有深厚的感情,這樣的交易好像是自動存在的呢?」她露出厭惡的表情,起身從另一側下床,開始窸窸窣窣地穿上貼身衣褲。我立刻屈服,靠過去握住她繞道自身背後正在扣胸罩的雙手,她掙扎著想甩開,但像這樣違反人體工學的雙臂姿勢長期以來就被執法人員用來抑制嫌犯行動,這種時刻怎麼又能起得了作用?
我盯著剛逮捕的現行犯白皙的背部,輕輕地將嘴唇貼上頸部與背部交界處溫柔地突出的那截脊椎骨,腦中響起拉威爾的《波麗露》那三四拍的小鼓聲。我和著節拍沿著她的脖子向上輕吻,感受著她原本充滿張力的身體曲線柔和下來。然後來到了她的耳際,在近距離看著她的左耳上細緻的汗毛,在床頭的間接照明下折射出金色的光暈,我將雙唇靠上,輕輕吐出一句:
「Je t'aime...」
她顫抖著縮緊雙肩,慢慢將頭側靠在我胸膛,我吻著她飄著清香的頭髮,解除手銬,甫獲自由的雙手輕快地纏上執法者的脖子。我將她輕輕撲倒在枕頭上,親吻著,撫摸著,期待著那『絕.對.清.醒』時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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